极目新闻记者 徐颖
每逢清明,怀思追远。人们能从怀念中,找到过去和亲人生活中曾经的温暖与快乐;也会重新体味经历过的离别之痛。斯人已去,活着的亲人也会在追思中继续寻找生活的意义。面对离别,面对不舍,选择写出来,在心理学中,这本身也是一个自我疗愈的过程。
极目新闻记者为读者选取了几本文化名人写作的怀念之书,杨绛的《我们仨》、周大新的《安魂》、敬一丹的《床前明月光》……他们对丈夫、女儿、儿子、母亲的怀念,读来让人落泪,但同时也给人生命的启迪。生命总有尽头,在有限的生命中,会留下些什么?人生没有永远,所以,拥有的时候当更加珍惜。
陪伴的最后时光,即便是暗夜也有月光
《床前明月光》催泪片段——
妈妈走了,在她 90 岁这一年,在我 64 岁生日这一天。
2019 年 4 月 27 日,这一天到来时,我在三亚哈医大鸿森医院,妈妈就昏睡在身旁的床上,我还不知道,妈妈能不能醒来。
她陷入昏迷状态好几天了。肺癌折磨了她一年半,有过种种痛苦,有过种种挣扎,有过两次病危通知。而此刻,呼吸深大、腹水、衰竭……让我愈发不安。以往,这么长时间的昏迷还没有过,医生说,没有多少时间了。
凌晨,我期待妈妈醒来,哪怕短暂的清醒。
我握她的手,妈妈偶尔会轻轻地回握,这是清醒的?
还是无意识的?
早晨,生日面,无声地摆在我面前。
姐弟一直都在病房里,我们彼此都没有提我生日的事。
没想到,小弟悄悄地用电磁炉精心地煮了一碗面,荷包蛋在绿绿的菜叶间,面汤冒着热气。
我的泪,滴在面碗里。
作者说——
《床前明月光》是著名主持人敬一丹2020年清明时推出的怀念妈妈的随笔集。书中细腻、深情地描述了作为女儿的敬一丹,在妈妈的病床边,对于生命、亲情的思索。天渐黑,人,回归床前。床前月光下,对于如何看待生死的问题,作者有了更深刻的领悟。
敬一丹在这本书面世时,曾接受过记者在线采访。她说,“我希望读者通过这本书,感受到我们对生命的认识,对人生不同阶段的体验。生命这个词,我们真的是理解吗?”敬一丹觉得,我们从小到大,在生命课这样一个特殊的课程上,是有很多缺失的,所以当我们面对着生命的巨大变化时,会用到没有准备,猝不及防、突然间、手足无措、失去平衡等等。她说,“我希望我们在面对生命的时候更多一些从容,我觉得这是一种健康的人生态度。”
敬一丹说,《床前明月光》这个书名,是在妈妈的床前想到的,在床前陪伴,那是一个很痛苦的经历,“那个时候我就觉得我妈妈一点一点地走进暗夜,但是即使是至暗时刻,在人生最后一个阶段也是有光的,那就是月光。《床前明月光》这五个字一下子就重新出现在我的眼前。”
写这本书,首先还是完成妈妈对她的嘱托。因为敬一丹的妈妈是一个习惯记录的人,当她妈妈没有能力去记录的时候,让敬一丹来做这件事。“虽然写的过程很痛苦,但是当我终于写完了的时候,我觉得我完成了一种对生命的再认识,也完成了和我妈妈的一次灵魂对话。”
人生就是一个向死的过程,在告别的时候学会说“再见”
周大新《安魂》催泪片段——
爸爸,平静下来,接受事实吧。我已经离开了人间,再也回不到你和妈妈的身旁,事实无法更改了。你要让自己尽快接受这个结果,你的心智必须适应我已不在的现实。你和妈妈要慢慢把对我的感情往回收,要改变原来的生活期待,学会在筹划生活时别再把我算进去。不能总是伤心、抱怨、难受,那对你和妈妈的健康无益。医学已经发现,过度悲伤会增加患心脏病和心肌梗死的危险,你和妈妈要警惕。人生就是一个向死的过程,我的人生过程不过是缩短些罢了。缩短些也不一定就是坏事,你想想,假若我再多活几十年,你尝过的那些生存压力之苦、撑持家庭之苦、人生奋斗之苦我不也要去一一品尝?少尝一点人生之苦又有何不好?你可以这样想:另一个世界也需要年轻人,让我儿子早点过去是天国之神的一种眷顾。如此想你可能就会好受点。人们面对自己的亲人死亡时,不难受的几乎没有,能想通的很少,抱怨造物主的也有很多,但他们最后都不得不平心静气。这是因为,大家最终都承认,造物主在死亡这个问题上真正做到了公平,他不收任何人的贿赂,不徇任何私情,不给任何人额外照顾,不让任何人的细胞端粒完全停止变短,没有让任何人免死,大家的结局都完全一样。不同的只是谁早到终点谁晚到终点。既然都要到终点,晚到终点就一定比早到终点好?同一代的人可能还彼此比比谁早到谁晚到,过几代以后,就没谁关心你到得早还是到得晚了。想开吧,爸爸。你说过你不是有雄心有霸气的男人,不是有权利有势力的男人,不是有钱财有风度的男人,但是一个坚强的男人,你现在就应该坚强起来,撑住我们这个家。还在我很小的时候,你就教我学说“再见”这个词,现在该是我提醒你要对我说“再见”了,爸爸,再见了,请劝告妈妈也对我说“再见”吧,再见了,再见了……
作者说——
《安魂》是周大新创作的对话体长篇小说,首发于《当代》2012年第4期,2012年8月由作家出版社出版。小说由两部分构成:上半部分是周大新回忆儿子周宁生前之成长,其中有作者对儿子无比深情的爱与记忆,也有作者对自我的无情的解剖甚至痛恨;下半部分则是儿子周宁进入天国之后父子的对话,以周宁的视线牵引出人类古今历史上的哲人思想与精神锻炼。小说呈现出周大新对儿子沉痛的思念,对人世深切的思考,对读者有启发意义。
2022年,作家出版社推出了《安魂》10周年纪念版,由《安魂》改编的同名电影即将上映。当时,记者通过出版社联系周大新采访,他表示,儿子去世这件事,现在提起来仍是心痛,他要说的话都在《安魂》里了。
“我们仨”终于有了一个家,“我们仨”又失散了
《我们仨》动人片段——
自从迁居三里河寓所,我们好像跋涉长途之后,终于有了一个家,我们可以安顿下来了。
……
我们眼看着女儿在成长,有成就,心上得意。可是我们的“尖兵”每天超负荷地工作——据学校的评价,她的工作量是百分之二百,我觉得还不止。她为了爱护学生,无限量地加重负担。例如学生的毕业论文,她常常改了又责令重做。我常问她:“能偷点儿懒吗?能别这么认真吗?”她总摇头。我只能暗暗地在旁心疼。
阿瑗是我生平杰作,锺书认为“可造之材”,我公公心目中的“读书种子”。她上高中学背粪桶,大学下乡下厂,毕业后又下放四清,九蒸九焙,却始终只是一粒种子,只发了一点芽芽。做父母的,心上不能舒坦。
锺书的小说改为电视剧,他一下子变成了名人。许多人慕名从远地来,要求一睹钱锺书的风采。他不愿做动物园里的稀奇怪兽,我只好守住门为他挡客。
他每天要收到许多不相识者的信。我曾请教一位大作家对读者来信是否回复。据说他每天收到大量的信,怎能一一回复呢。但锺书每天第一事是写回信,他称“还债”。他下笔快,一会儿就把“债”还“清”。这是他对来信者一个礼貌性的答谢。但是债总还不清;今天还了,明天又欠。这些信也引起意外的麻烦。
他并不求名,却躲不了名人的烦扰和烦恼。假如他没有名,我们该多么清静!
人世间不会有小说或童话故事那样的结局:“从此,他们永远快快活活地一起过日子。”
人间没有单纯的快乐。快乐总夹带着烦恼和忧虑。
人间也没有永远。我们一生坎坷,暮年才有了一个可以安顿的居处。但老病相催,我们在人生道路上已走到尽头了。
周奶奶早已因病回家。锺书于一九九四年夏住进医院。我每天去看他,为他送饭,送菜,送汤汤水水。阿瑗于一九九五年冬住进医院,在西山脚下。我每晚和她通电话,每星期去看她。但医院相见,只能匆匆一面。三人分居三处,我还能做一个联络员,经常传递消息。
一九九七年早春,阿瑗去世。一九九八年岁末,锺书去世。我们三人就此失散了。就这么轻易地失散了。“世间好物不坚牢,彩云易散琉璃脆”。现在,只剩下了我一人。
我清醒地看到以前当作“我们家”的寓所,只是旅途上的客栈而已。家在哪里,我不知道。我还在寻觅归途。
作者说——
《我们仨》是杨绛先生在92岁时所著,如涓涓流水般回忆了她和丈夫、女儿一家三口的生活。读完会有淡淡的忧伤,但又充满着生活的温情。《我们仨》2003年由生活·读书·新知三联书店刊行,一书风行全国。全书分为两部分。第一部分中,作者以其一贯的慧心、独特的笔法,用梦境的形式讲述了最后几年中一家三口相依为命的情感体验。第二部分,以平实感人的文字记录了自1935年伉俪二人赴英国留学并在牛津喜得爱女,直至1998年丈夫逝世,63年间这个家庭鲜为人知的坎坷历程。
1997年,杨绛和钱锺书唯一的女儿钱瑗去世。1998年,钱锺书先生逝世。2016年,杨绛病逝,平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,“我们仨”也终于团聚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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