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在儿子去世62天后,我一张纸片都没有收到。”郗宇星父亲郗先生说。
郗宇星今年22岁,在山西大同大学读大三。今年7月5日,期末最后一门考试结束后,他回到宿舍,当晚被发现在宿舍身亡。
事发后,警方告诉郗先生,儿子的死亡原因为:自缢身亡,排除他杀。
郗先生接受九派新闻采访时表示,事发至今,过了整整两个月,警方只有口头告知,自己并未收到任何书面结论。
“报警回执、调查报告、尸体检测报告,都没收到,死亡证明也没有,一条人命就这样没了,我希望能收到清清楚楚形成文件的结果。”郗先生说。
他告诉记者,儿子从小性格内向,自两岁后,他再没见过亲生母亲。他怀疑,孩子生前可能遭受校园霸凌。
他向记者展示的一份监控视频显示,在郗宇星出现在监控里的最后一小时,他正在搬宿舍。
视频中,一名学生从宿舍出来后,数次从过道一侧向外拽着门。而此时,郗宇星正位于宿舍内,除了郗宇星以外,宿舍中先后还有另外两名学生。
但他告诉记者,自己并未在儿子身上发现被打伤的痕迹。
他回忆,在大二时,儿子曾跟他抱怨宿舍太吵,因此休学一年。在案发前一晚,儿子曾跟家人打视频电话,说考试结束就乘大巴车回家。
如今,郗宇星与父亲的聊天界面仍停留在案发五天前,父亲问他什么时候回家,然后催促他去休息,郗宇星说“我去睡了啊”。没想到,此后便是阴阳相隔。
9月5日,记者联系到郗宇星的辅导员与负责接洽此事的学校负责人,对方均拒绝接受采访。
郗先生向九派新闻表示,自己想要一个确切的结论,“我不希望我的孩子走得不明不白,我要的是一个确切的结论,要纸质的报警回执,要形成文件的调查报告。”
郗宇星与父亲。 图/受访者提供
对话当事人
【1】“我问老师孩子在哪,老师说在殡仪馆”九派新闻:你什么时候得知孩子出事的?
郗先生:7月5日事发那晚,我手机正好在充电没开机。次日早晨,我收到我姐给我发的消息,说是老师给她打电话,告诉她孩子出事了。我当时以为是孩子受伤,就联系老师,问孩子在哪儿。老师说,在殡仪馆,孩子没了。我赶紧买了最近一班飞机,一路上我都头脑空白,不敢相信。
校方安排车辆在机场接我,直接把我送去安排好的宾馆,跟我说孩子是在宿舍用被罩在上铺护栏上自缢身亡的。校方让我在宾馆等待,告诉我第二天带我去殡仪馆和公安局。孩子走得突然,没有遗书,我什么都不了解,便一直听从校方安排。
九派新闻:第二天是什么情况?
郗先生:在殡仪馆,我当时看了一眼孩子,脖子上两道伤痕,我被打击得受不了,不敢再看。下午去公安局,给我的回复是:自缢身亡、排除他杀。
九派新闻:案发现场是什么情况?
郗先生:案发现场我没去过,校方说封了,不让去。
听校方所说,孩子的宿舍在三楼,四人寝,两位同学因实习不住寝,每天宿舍里只有我儿子和另一位同学。那天下午,孩子刚结束期末的最后一门考试,学校通知将东西搬到五楼的临时宿舍。
监控里,孩子背着包搬了两趟书去五楼,回到三楼宿舍后,再没出去过。同宿舍的另一位同学,七点多出去吃饭洗澡,十点多回宿舍发现门打不开,敲门没人应,便叫了几个同学一起把门撞开,开门便发现我孩子在宿舍自缢了。
他们冲进去施救,学校保卫处报了警。警方到达现场时,孩子已经是平躺在地上,因施救的多名同学进出,现场被破坏。
九派新闻:法医的鉴定报告是怎样?
郗先生:体表检验报告显示遗体有三处伤痕,分别是颈部有出血点、脖右侧有指甲掐伤、后背擦伤。法医说,脖子上的两道伤痕可能是擦伤,刮伤。
【2】“我儿子在宿舍里面,外面有人使劲拽着门”九派新闻:孩子的遗物中有没有发现什么?
郗先生:孩子的手机有指纹密码,我解不开,送去手机店也说解不开,要是强行开锁会损坏文件。电脑我大致翻看了一下,就是一些平时学习的文档,没有异常。
我通过好友验证登陆孩子的微信,聊天记录没有同步。我联系不上他的大学同学,没有同学告诉我发生过什么。
我想去查通话记录,但是通讯商说要死亡证明才能查,我没有收到死亡证明。
九派新闻:监控发现了什么呢?
郗先生:15天之后,我看到了案发当天的监控。
观看监控时我发现,他去五楼临时宿舍的两次时间里,有个男孩在楼道把门往外拉着不动,持续了一会儿,这时我儿子在室内。这个动作很异常,那个男孩之前几次进出宿舍都没有这样的动作。临时宿舍的人,我孩子都不认识,不是一个班一个系,有些都不是一个年级。
九派新闻:你现在的想法是什么呢?
郗先生:事发后,我在学校附近的宾馆住了25天左右,最后也没得到结果,后来学校放暑假,我便回了老家。这两天开学,我再次到学校,希望校方和警方能解答我的疑点。
首先,孩子在事发前一天还跟家人视频聊天,说考完试就回家。学校门口就有直达老家的大巴,不用买火车票。他的辅导员也说,平时和孩子关系不错,他当天没有任何异常,最后一门考试考了80多分,也排除因考试考砸而想不开。
其次,我孩子身高1米78,上铺栏杆1米7,我不知道这种情况能不能自杀。他从小性格内向、不爱说话,我害怕他是遭到校园霸凌,被同学欺负。
最后,事发到现在整整两个月,我连一张纸片都没有收到。警方的报警回执、调查报告、尸体检测报告,全部都没有,我到现在连死亡证明都没有。一条人命就这样没了,我却没收到任何形成文件的结果。
【3】单亲家庭,从小跟着父亲爷爷生活九派新闻:家里现在是什么情况?
郗先生:这件事我们还瞒着孩子的爷爷,我也不敢发朋友圈,害怕老家的人看到告诉孩子他爷爷。我是个单身父亲,从孩子两岁起,就一个人拉扯孩子,一直以来害怕孩子受委屈,都没再婚。等到他上了大学,我才再婚的,前年生了一个女儿,要不是这个小宝宝,这件事我真的承受不住。
九派新闻:他对你重新组建家庭有意见么?
郗先生:他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母亲,我后来的妻子对他很好。他支持我再婚,也很喜欢家里小妹妹的到来。
他从小就是个体贴的小孩,从来没有任性地去要求什么。我家里物质条件不错,啥都不缺,我记得以前带他去超市让他挑东西,他每次都只拿一个泡泡糖。
九派新闻:你们平时相处的时间多吗?
郗先生:幼儿园到小学六年,我开店做生意,一直把他带在身边,放学了他就在我店里画画。有时候我工作出差十天半个月,就是他爷爷照顾他。他小学毕业后,我关了店,开始在北京与国外两地出差,他回了老家读书,我忙完工作便会一个月回老家看他一次。
【4】曾因宿舍太吵,休学一年九派新闻:你们平时联系得多么?他跟你最后一次聊天说了什么?
郗先生:平时我们一个月联系两三次。7月1日,我发消息问他,什么时候放假回家,他说5号考完试就回。聊了大概半个小时,我说你早点休息,他跟我说“我去睡了啊”,这就是他与我的最后一次交流。
九派新闻:他上大学学的什么专业?是你选择的么?
郗先生:因为我工作的原因,我希望他大学学艺术,但是他不想。后来,他学了计算机网络工程专业,我尊重他的想法。
九派新闻:上大学之后,有没有跟你说不适应?
郗先生:他大一没见异常,到大二下学期的时候,他突然跟我说,宿舍室友都在打游戏,很吵,吵到住不下去,想休学。让我第二天就从北京赶到学校给他办休学手续。
他从小就很听话,他的这个要求让我觉得他逆反了,加上我当时工作也不顺心,就骂了他两句,大意是别人都受得了,你怎么受不了。
后来,老师说不能换宿舍,还是办理了休学。他在家里学习,偶尔和同学聚会,待了两个月又想去学校,我就想着在学校附近给他租房子住。但学校教务处说必须休满一年,休学一年后,他又回到了学校,再没跟我说过宿舍吵。本来,他明年就可以毕业了。
九派新闻:你现在的诉求是什么?
郗先生:我不希望我的孩子走得不明不白,我要的是一个确切的结论,要纸质的报警回执,要形成文件的调查报告。
武汉晨报记者 徐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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